1

引子：莫言的大学生活

“我两周前从美国回上海了，这次回国是安排老父亲的墓地，嗨！去年的事了，因为疫情没能在老人身边，健康宝弹窗，这次恐不能去北京看你了，方便时电话吧。”

“巧了，我两天前刚到上海，你在哪儿？明天晚上我们饭后酒吧小聚。”

这位老H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，多年未见，想象着要见面的情景，竟躺在床上睡不着，打开手机，刷刷朋友圈吧。

莫言正在线上直播，以“我的大学”为话题，讲到他的求学艰辛。

他没上过高中，为了上大学，就给当时的教育部长写信，结果得到了歪歪扭扭的几行字的回信，让他在农村安心劳动，好好表现，等待贫下中农的推荐。

后来他死心了，因为出身中农，即便村子里的猪上了大学他也上不了。这引起了我的兴趣，既然留言开着，不妨和他网上聊聊。

“那你是怎样上的大学？”

“后来我走运了，先是当了兵，一年后又考入了军艺文学系。”

“你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是谁？”

“也许是余华吧，我俩在同一寝室，你问这个干吗？”

“我明天要见老H了，是我最好的大学朋友。”

“听说你是个不读小说的人，怎么又读过余华所有的小说，余华的故事我就不说了，你还是讲讲老H吧，说不定成为我以后写作的素材。”

“我和老H的友谊，是缘于一次打架，当时有一帮来自西北的高年级的学生，为了给他们的小兄弟报仇，挨个寝室找他，我那时很勇敢，护送他回家了，他母亲做得一手好菜，为了报答我烧了一桌子菜，小白菜炒年糕是我人生第一次吃，可真香啊。”

“讲故事要有细节，为什么打架？”

 

2

大学的友情

奇怪，为什么打架？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。

此时一个画面真切的浮现在我眼前，像演电影一样，挥之不去……

“这种贺卡可不一般，是朋友从海关花大力气弄来的，在中国独一份，你听这音乐多美。”

我翻开贺卡，音乐就从纸片中兴奋地冒出来，宿舍里的姑娘蜂拥过来，上铺读书的那位也一只脚踩到桌上，“我要来一个，希望那个负心郎能回心转意。” “我也要一个给我老妈寄过去。”

想来这已经是30多年前的事了，时间过得真快，那时候我和老H勤工俭学，去复旦女生宿舍卖圣诞贺卡，还发现了一个规律，先让宿舍里的意见领袖动心后，就能“一卖一窝”了，否则颗粒无收，我俩运气不错，两周的时间就把海关罚没的近百张音乐贺卡卖光了，赚了80多块，每人买了一双时髦的白色运动鞋，记得第一天穿上时，我总爱把脚往人堆里伸。

“老S，你还在线吗？快一点了，如没问题，我也要下线了。”莫言在催促。

我不知要不要把刚才的电影说给他听？还是问个问题吧，表示我认真听了他的线上分享。

“你还记得大学里的故事吗？”

“我是最能讲故事的人，诺贝尔颁奖词上说我是幻觉现实主义，将民间故事、历史与现实融合在一起，奇怪，一下子怎么什么也记不得了，对了，那时天比较冷，暖气不热，房间里可以结冰，我经常写东西到半夜，饿了，就用‘热得快’烧方便面吃。”

主持人提示，还有最后一个提问题的机会。
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敲下了回车键，“我三天后和大学寝室同学又要聚会了，今年在赣州，去年在湖州时我写了小文《三十年后同学再聚首》，主要讲了毛猴算命的故事，重点说了三个同学，还总结了同学的三种关系：正常关系、缘分关系、心灵关系，宿舍里还有五个同学没写过，真不知怎样动笔，您能给出出主意吗？”

莫言马上回了：“我一生只写我家乡高密东北乡的人和事，人物不能杂，要有代表性，比如……”这时候突然掉线了，我真想骂人。

既然睡不着，又没人聊天，不如先把文章的框架梳理一下。

我们班有四个江西人，都在我们寝室，他们都能吃辣椒，可以写他们的故事，其中三个是爱情高手，一个是书呆子。

第二天晚上，我和老H约在武康路的武康亭，那里的酒吧安静，灯光温暖，适合谈心。

寒暄后，我讲到去复旦女生宿舍卖贺卡的事。

他问：“女生宿舍可不能随便进，你还记得我们怎样进的吗？”

“对了，是因为另外一位同学老W，他现在在纽约，大一时，我俩最要好，他能吃辣椒爱跑步，是重庆娃子，那时我比较木纳，不愿意交往，是死读书的那一种，我经常跟老W一起上自习，一年下来关系就很铁，谁知道二年级就几乎见不到他了，后来听说，他处了一个老乡女友，是复旦的高材生，当然这个爱情故事也促成了我们进入复旦的女生宿舍。”

喝了一杯威士忌，我又把当时舍身救他的事说了一遍，谁知他瞪大眼睛望着我，讲了个不一样的故事。

“那次打架的故事是这样的，咱班的同学晾衣服，不小心把楼下宿舍的衣服淋湿了，其实这是常事，通常是喊两嗓子或骂两句，楼上知趣的把滴水的衣服挪挪位置，没想到，这次可摊上了大事，楼下的这位朋友，偏偏火气暴躁，又是‘西北狼’，二话没说就冲到420寝室，骂骂咧咧，见这个同学个头矮，还动起手来，我在隔壁寝室，急忙过来劝架，‘西北狼’火气可更大了，一个巴掌打过来，我的眼镜就飞了，我虽是上海人，很老实，但也有脾气不是，就和宿舍的三四个同学，蜂拥而至，把‘西北狼’打了一顿。”

“几个小时的功夫，黑着眼圈的‘西北狼’带来一帮高年级的老乡，拿着长棍和短刀把我们楼层给围起来，挨个宿舍搜查我，扬言要报仇，此时我就藏在你们寝室，你自告奋勇要掩护我回家，我俩躲过了大队人马，却被留守在宿舍楼大门的人撞上了，我不喊不嚷，躺倒在自行车堆里，用双臂死死的挡住头，抵挡雨滴般的拳头和棍棒，你当时吓坏了，不敢上前一步，我们跑回家，当晚没敢回学校，那天你没睡好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。”

我一时说不出话来，又要了一杯威士忌，一饮而尽。

此时微信嘀嘀频响，是力学415微信群里的信息。

“去赣州要提前三天网上报备，拿到绿色赣通码才能通行，今天是最后的申报机会了，别忘了。”

这次组织者是在广州工作，老家是赣州的阿黄，为组织好活动，很卖力气，天天发，除了景点咨询，还有航班建议，特别是近几天，天天播报赣州及相关城市的防疫信息。

 

3

大学的爱情

一早从床上爬起来，415赣州游微信群里已经很热闹了，大家都问今天咋安排？

广州的阿黄，他发了号令：“上午的行程是游八境公园，登古城墙。”

“西安的、南京的，都登过啦，赣州的就不去了吧？”

“这可不一样，你们登的都是明朝建的，朱元璋要深挖洞广积粮时的产物，咱赣州的不同，是北宋的，也是国内唯一的宋代砖城墙。”

八境台是赣州的象征，位于八境公园，第一站来此。

“我看网上有叫八镜台的，还有叫八境台的，到底哪个对？”

“我们登上去就知道了，看，这是郁孤台，这是马祖岩，那是峰山，站在台上可以把赣州八景一览无余哇。”

另一位江西老表老O问：“你上大学成绩不好，还常补考，对了，怎么就当总工了，而且知识也渊博起来。”

“是太太帮了我。”

“得了吧，她又没在身边，咱别甜言蜜语行不？”

“咱先看景，有时间再聊。”

从八境台到古城墙很近，我们从涌金门向东南走到建春门 ，可以望到由船连成的著名的赣州古浮桥，城墙上开阔，大队人马很快就三五成群了，我跟随着阿黄和老O。

“快说说，怎么你就当了总工。”我问。

阿黄道来：“大学里我贪玩，不爱学习，是高中读死书太苦，逆反吧，她是我老乡，就想帮助我，开始我还不领情。”

我应和着：“对，我记得一到周末，你爱睡懒觉，一早她就把饭送到寝室，吃完再拉你去上自习，总有半年的时间吧？”

“后来，爱情有了，两人常厮混在一起，读书的时间就更少了，在大学里就谈了一个女朋友，不像老O，很花。”

老O反驳道：“我怎么花了，就是爱跳舞。”

阿黄继续说：“毕业后被分到设计院，做结构设计，我不会呀，搞不好楼塌了咋办？学，狠命的学，因为谈恋爱早，工作后我反而不用分心了，结婚生子也不用纠结，大把的时间就是学习，毕竟是力学系的，有基础，一不留神就混了个总工。”

老黄停顿了一会儿，岔开了话题，指向江水问：“这是贡江，另一边江叫什么？其实古赣州人很有文化，把赣字拆开来，有章贡两字。对了，另一条是章江。"

我慨叹这小子可真好学呀，看着被冷落的老O问：“说说你的大学恋爱故事吧。”

“其实你们都误会我了，从江西乡下来到大上海，难免自卑，就想证明自己，所以用心学跳舞，这样还能有更多认识女孩的机会，先在同济跳，后到复旦、上外、上医跳，女孩子是认识不少，也有朦胧处过几天朋友的，但总觉得不过心，直到大四快毕业时，参加同学的生日舞会，才遇到我现在的太太。”

“那时又没有手机，再次见面都靠缘分，有一次在阶梯教室又望见她，观察了几天没有机会，第二天，我早早来到自习室，把情书偷偷地放在她常坐的座位上，一周以后也没有任何消息，我吃不香睡不好，有一天实在扛不住了，就找到她问，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思，她当时笑了，说你又没有写落款，我也不知道谁写的，从此我们就开始交往了。”

“还说呢，你那时是高端近视，但跳舞从不戴眼镜，需要我们当参谋，如果那天没我把关，说不定把她同学脸上有痣的姑娘弄到手，咋办？”

老O嘿嘿一笑：“其实，大学里的爱情有几种，一是心灵型的，一是青春型的，其实最稳定的还是缘分型，我们江西人多是缘分型的，咱班我、老O还有远在美国的小S都是在大学里谈的朋友，都成为了日后的老婆。”

 

4

大学的娱情：囧事

（注：为了凑三情，囧事就演化为娱情了。）

头天晚上喝了不少酒，一大早阿黄见我们在群里没反应，挨个敲门，督促大家尽快集合，今天是一天的行程，游同心岩景区。

同心岩离城不远，半小时车程就到了，阿黄自然是义务导游了，讲了一路。

“那里的石窟造像很有名，誉为‘江南第一石窟’”。

“赣州是王阳明的第二故乡，他与赣州有着不解之缘，在赣州主政的五年是成就他立德、立功、立言的关键时期，离开后最终又死在赣南。”

“有两个景点和王阳明有关，一是观心岩，一是忘归岩，很值得留恋啊。”

进入景区山门沿着片石铺就的石径拾级而上，穿过一条幽静的山谷，眼前豁然出现一僻静的洞窟，这就是著名的观心岩了。

义务导游还专业了起来：“观心岩是王阳明给弟子们讲学的地方，致良知就是在那儿悟出来的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忘归岩，在那他提过一首诗。”

“忘归岩下有个独特的丹霞穿洞，更值得坐坐，可以谈心说地。”

这个穿洞太奇特了，本想海阔天空的聊天，怎奈深秋天冷坐不住，再说我们这些理工男对人文也不太感兴趣，倒是被独特的山貌吸引了，我们相约向人烟稀少的后山走去。

从山脊走过去，来到一个观景台，周围空无一人，天地宁静，只有穿林的风声，我想起前面说的小S的爱情故事，又找到阿黄和小L随行，小L就是另一位江西老表，我叫他书呆子，其实小L很优秀，是我们寝室学习成绩最好，也是我们班唯一被保送进同济的。

“咱接着说小S吧，他在纽约的地铁公司，吃官饭啊”，我挑起话头。

阿黄权威的发布了：“当时小S谈了一个女朋友，好像不是现在这位青梅竹马的太太，也是同乡，当时还没挑明处于朦胧期，每次收到女友的来信，总是一溜烟的爬到上床，关上蚊帐就再也不说话了，老S，你当时捉弄过他吧？”

“对，当时我也有一个朦胧的女朋友在外地，说要学打乒乓球，让我在上海帮着买个拍子，我就请你模仿小S女友的笔记，写了一封信，大意是她女友就要学打乒乓球，希望买副拍子，那个周末小S缠着每个同学，问谁要去南京路买东西，他可以陪着一起去，我就说我想买副乒乓球拍，本想和他一起去，但不巧当晚老乡聚会，就请他帮我买吧，他居然答应了。”

望着绵延不绝的丹霞山包，植被茂盛，五彩缤纷，听了小S的故事，小L也讲了他的囧事。

“上大学时，我还没开窍，也没谈女朋友，但热情英语，熄灯后你们都东拉西扯的闲谈，我一个人就用板砖录音机听英语。”

我抢过话头：“得了，我是主谋还是我讲吧。”

“那天寝室夜谈，没啥好聊的，很快都困了，宿舍安静下来，就听你在上铺辗转反侧的，按着录音机咔嚓咔嚓响，我实在忍不住了，问你在干嘛，还不睡觉，你说，奇怪英语怎么都变成京剧了？”

“原来那天是愚人节前夜，我为了戏弄你，就把老爸爱听的京剧磁带芯儿和你的调包了。”

“他居然没看出来？”阿黄插嘴道。

“那年头都是sony带子，上面有螺丝钉，我启下来，把带心调包，他咋看出破绽来。”

小L平时说话就慢条斯理的，听着我讲完故事总结道：“大学里学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，那四年能记在心里的事也不多，这些囧事却记忆犹新，现在想想被捉弄了，还挺开心的，这年头还是要发扬大学里的乐观精神。”

阿黄说：“老S也一定有不少囧事，下山后我们在酒桌上揭发。”

5

尾声

今天是寝室同学要去赣州聚齐的日子，凌晨闹铃响了，我一骨碌爬起来，准备收拾东西去机场。

此时微信又嘀嘀乱响，415群一堆未读信息，赶紧爬楼细看。

“广州昨天确诊超400，我被封控在家，不能出城。”（阿黄）

“我有小孩上学，学校发通知，最近疫情又严重了，要每天报父母核酸截屏，弟妹不让我走哇。”（老O）

“刚接领导通知，国企人员一律不能出市，带头做好防控。”（小L）

……，……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