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访昆德拉

听说米兰·昆德拉是在大学期间。那个年代，大学男生宿舍里在蚊帐内打着手电筒读书的人，五人中就有一人读昆德拉著名的小说——《生命不可承受之轻》。

我被昆德拉镇住是刚刚步入社会后，看了由小说改编的电影《布拉格之恋》的盗版碟，最大的震撼是原来情爱场景还能这么拍。

最近翻到他的随笔集《小说的艺术》，觉得他不仅是小说家还是高人。有冲动要采访他，就给他国内唯一的学生（北大的教授）发了邮件，但石沉大海。

我想为何不请π去采访他呢？π虽然不是著名记者，但她身上特有的炙热热情，散发着能量，能征服所有人。只要她想采访的人，不管是谁总能如愿。

小说的本质

这是个北京冬日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。π提早半小时来到丽都区域最有场景感的27号咖啡。

她很细心说服咖啡厅经理，把现代音乐换成事先准备好的亚纳切克的古典曲子。温暖的阳光照在额头，适合眯着眼发呆，她想象着见面的场景。再抬头突然发现他已站在面前，戴着黑色的宽檐礼帽，花白的发际。

"你是π？我喜欢这个名字。要谈什么？"老人开门见山。

她激动地拉着老人坐在身旁，暖洋洋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。

她兴奋地说："您在以色列领奖的时候，一再强调是小说家，不是诗人、作家。那小说家到底是什么？"

"小说家当然是写小说的人。福楼拜说，小说家就是想要消失在自己作品之后的人。我们对世界的解释有三种：一种是科学，一种是哲学，还应该有一种是小说。"

"小说的解释是什么呢？首先要反对那种单调僵化的思维模式。在小说的领土上我们不会说出肯定的话，这里是属于游戏和假设的。小说式的思考本质上就是质问的假设。"

"但有的小说家也是心理学家或哲学家，他们往往擅长描写人物的内心活动，偶尔也能说出有哲思的句子。我爱看您的小说，那里边有大段大段的思辨性讨论……"π振振有词。

他打断她，"哲学家和小说家的思考方式有一个基本的差别。我们无法在小说家的作品里抽出一套严谨的哲学，即使是具有哲学思维的小说家。"

"那小说的本质是什么？"π追问。

昆德拉加重了语气，"小说是凝练的艺术，就像亚纳切克式用重复取代了变奏，只有那些说得出某些本质的音符才有权存在，让小说摆脱小说技巧，咬文嚼字的自动控制，让小说变得言简意赅。小说要求直接走入事物的核心。"

投资的本质

讨论任何事情你可以深入思考其本质问题，是第一性原则。可以把它当成思维实验，也可以不合时宜在酒桌上或者群里讨论，酒桌是否被掀不好说，但炸群是必然吧。

人的本质是什么？有自我意识的高智能动物？会使用技术并能以科学的名义改造地球的高等生物？我看了马斯克的采访，深信人类的本质就是好奇心和欲望。

我们再做个思维实验,投资的本质是什么？芒格说是价值投资，是要找到价值被低估的资产？

对投资的本质，我没有比芒格更好的答案。我一直思考的是"城市更新的第一性原则是什么"。十年的见识化成一句话，就是买低价资产提升为硬核资产。

2021年的经济不稳只是未来十年经济下行状态的开端，这才是正常化。经济不好就会多印票子，但钱多还是信心不足，钱要流向安全的资产，而稳定现金流就是安全资产的最好广告词。硬核资产就是有稳定现金流的核心资产。

资本的偏好受经济大环境影响，趋势好大家都炒概念吹泡泡，预期差就追求安全了。就像选美偏好也是会变的，唐朝喜欢胖女，而今人爱苗条。

小说的智慧

π听着那些有趣的句子，此时也听到肚子里的声音，像蝈蝈儿的叫声。她明白要吃点什么啦，就参考大众点评给昆德拉点了本店最佳美食小龙虾汉堡兄弟俩，为自己点了沙拉小鸡等等。

"小说是有自己智慧的，您曾讲过一个故事：托尔斯泰在写安娜卡列琳娜初稿时，安娜是个非常令人反感的女人，但小说定稿时却大异其趣。您说这是因为小说聆听着另一个声音，被您喜欢称之为小说的智慧。您能再说说这个吗？"π一边提问一边吃着可口的沙拉。

昆德拉大咬一口汉堡，小龙虾的尾巴还调皮地漏在嘴角外。"小说的智慧有两个特点：一是反对单纯的理性主义，二是反对愚蠢。"

"在理性主义者看来生命像是一道因果成败的明亮轨迹，人则是一边用焦急的目光紧盯着自己行为的因果链，一边继续加速向死亡狂奔而去。"

"而小说家也要回答什么是人的存在，他的诗意在哪里？但小说家的答案是不一样的。照他们的说法，人的诗意不在行动里，而在行动的终止里。人的诗意在于因果之间的桥梁被摧毁，其思想才在无所事事的甜美自由里游荡。"

π接过话头，"您说的诗意就像今天我在阳光下喝着咖啡，看着闲书，而思绪在优美的音乐声中自由的游荡吧？"

昆德拉答道，"是的，这算一种诗意。小说的诞生与理性的精神没有关系，而是诞生于幽默的精神。其本质是反对意识形态的确信性态度。小说艺术在夜里拆散了神学家、哲学家在前一天编织的挂毯。"

π又有了一个新问题"您能再说说愚蠢吗？"

昆德拉吸吮着沾了小龙虾汁液的手指（π好像看着了这一幕）"是福楼拜发现了愚蠢。愚蠢是跟人的存在密不可分的一个维度，愚蠢在科学现代性的面前并未被抹去身影，相反世界在进步，愚蠢也跟着进步。愚蠢不是意味着无知而是固有观念的无思想性。"

"固有观点被输入网络后被大众传媒广为宣传，将很可能成为一股粉碎一切原创和个人思想的力量。这是愚蠢的当今最大推力，也是小说最反对的。"昆德拉满脸罩着惆怅的光，无奈地说。

投资的智慧

投资的智慧是什么？最著名的回答也是价值投资，就是找到价值被低估的资产。价值投资其实相当的不高深，翻译成古老的名言就是要低买高卖。被问及投资的智慧时，芒格总是眨着那双童真的大眼说："最大的智慧就是不要亏本。"

如果芒格兴致上来，特别是喝了两听可乐后，会有更多秘籍告诉你。比如"20格打卡投资法"，如果人的一生有无数次投资机会，那一两次重大投资失败也没关系，但人生恰恰是只有有限的投资机会，所以要极其珍惜每一次，这就是20格投资法的底层逻辑。

芒格还总结了第二种投资策略是"坐等投资法"，就是重仓最好的投资机会。如你拥有的是伟大企业的股票，就不必频繁交易，而是长期持有坐等就好了。

如果你运气好，聊天时芒格喝的是红酒，他会再告诉你三个金句：

"当别人贪婪时，要害怕。当别人害怕时，要贪婪。

要会反过来想，要知道‘不投什么比投什么更重要’。

记住，别和道德品质有问题的人交易。"

智慧永远伴随着愚蠢，投资的智慧伴随着投资的愚蠢。什么是最大的愚蠢，芒格已经在最后金句里告诉我们了，别和道德品质有问题的人交易。可惜这个高级的见识只有在痛苦的失败中才能悟出。最近五年我们也投资了一些地产运营品牌和地产科技公司的股权，投资的结果总结起来是三分法：三分之一超预期，三分之一持平，三分之一是差的。如果创业者没选对，最好的赛道也会落入最差的三分之一里。我的经验是对以下三类人不能投资，这每一条至少价值一千万吧。

一、心智有重大缺陷的人不能投

创业者不能合理认清自己，总爱把自己跟竞争对手做不恰当的对比。

或者怨气很重，整天抱怨。逆境时抱怨市场，抱怨竞争者，抱怨团队。

二、创业动机狭隘的人不能投

投机心太重，总想找捷径。牛人创业要特别注意，因为他们有更多机会，容易在遇到挫折时溜肩膀。

把创业当作一种生活状态。他们不是去参加各种行业演讲，就是去演讲的路上。他们的名片上的title非常多……

三、价值观有重大问题的人不能投

要小心提前搭好撤退梯子的人。创业之初就做好逃跑的极端准备，如假离婚，把财产藏匿。

商业诚信差的人不能合作。他们用关联交易把利益从创业公司套走，这类人一般在创业初期表现不出来，而是在受到重大挫折时会铤而走险。

投资的智慧在于选对人，要选对创业者，需要重视三商的平衡：就是智商、情商和逆商。人们总有思维的陷阱，认为教育背景好的人容易成功，认为以前成功的人容易成功，认为有资源的人容易成功，可惜这些观念都是错的。

小说与音乐结构

π："有人说，如果离开了音乐结构形式，您的小说仿佛失去了一种内在力量。"

昆德拉："音乐不是一种符号体系，因为它没有任何相对应的参照物，是一种纯能指一个不需进行任何解码的工作。我的所有小说都体现出对音乐体系的呼应，是把音乐与结构相提并论。"

π："您常说的小说乐章，是什么意思呢？"

昆德拉："小说的一章就是一个乐章，每一章都是一小节的音乐，这些小节不是长就是短。这把我们带到乐曲速度的问题上了，每一部小说的每一章都可以带上一个乐曲速度的标记，中速快板或慢板。"

昆德拉："一部小说的结构就是要将不同的情感空间并置。在我看来，小说家最微妙的艺术就在这里。"

π："您能再讲讲小说的复调吗？"

昆德拉："复调音乐有一个基本原则，那就是声部之间的平等，没有任何一个声部应该突出于其他声部，没有任何一个声部应该只是单纯的伴奏。小说对位法的必要条件：一是各条线之间的平等，二是整体的不可分割。"

昆德拉："我再说说《生命不可承受之轻》里的对位吧。"

"本书的第六部复调特性非常明显，有斯大林儿子的故事，有一段神学的反思，一则亚洲的政治事件，以及托马斯在波西米亚的葬礼，连接这些的是探讨同一主题：媚俗是什么？"

日出咖啡日落酒

不知不觉中，咖啡厅里的暖色灯光已取代了夕阳。π看到柜台上方用白色铅笔写着"日出咖啡日落酒"，准备为充实的一天庆祝一下。她点了两杯阿玛达珍藏黑皮诺干红，一杯留给自己，另一杯准备递向带着黑色礼帽的长者。她顿时愣住了，偌大的咖啡厅只有她自己，此时咖啡厅的背景音乐也没有亚纳切克的音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