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戴上超轻VR眼镜，按照提示音点选了使用角色第一视角进入历史元宇宙。

我透过S的眼镜，看到热腾腾的早餐，他太太闯到餐桌前惊慌对S说：“大楼封控了，你还能出去吗？”

（耳机里提示我，他是十点的飞机要出差上海。）

他腾地背上书包就往楼下冲，但出不去啦，大白和社区已经把门守着。

社区同志走过来解释：“咱小区十混一有阳性的，不知是周边哪个楼的，要等五个小时复查后才能知道，所以谁都不能出去。”

S解释说，确实要出差，约了重要的安排。

社区问了他的单元号，确认不是十字花管控的，说可以吧，要签个承诺书，再做个抗原。

司机一路狂奔，到机场离起飞还有四十分钟，S的心终于放下了。

“先生你不能登机？”

“为什么？我健康码没问题，核酸也是两天啊。”

“但超过了四十八小时，多了两小时，就是超过一分钟我也不能让你登机，这是上级命令。”

“我昨天傍晚还做了一次核酸，但结果还没出来，而且我今天一早又做了抗原……”说着说着他的嗓音越来越大，好像要发火，但突然又平静下来，问：“那机场有加急测核酸的吗？”

“这个也许有吧，在17门。”

太好了，还真有人在排队，但得到的结果却令人失望，核酸结果需要24小时才能出来。

他像泄了气的皮球，走到角落里，百无聊赖刷着朋友圈，并给他的好友X发微信说：“如果让我给不出差加个期限，我希望是，一万年。”

后来（实体世界中已是几个小时后），他突然跳起来，大喊：“零天，零天。”奔向签票柜台。

我透过S的眼镜，看到他又刷了健康宝，昨晚的结果终于出来了，能听到他心狂跳的砰砰声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
02

每一年的元旦前夜，我都要独自跑到酒吧去和自己对话，寻找当年的关键词，去年的关键词是对话，曾有多个备选，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定下来，而今年这个词却毫无争议，就是“活下去”。

企业要活下去、个人要活得开、城市要活起来。

03

我透过S的眼镜，看到他在打字，又喝了一杯热红酒。

天气很冷吧，否则为什么他穿着一个羽绒坎肩，他让服务员把室外的暖炉也移到自己身旁。

接着在ipad上继续他的写作，我才知道他在写跨年的自我对话：2022关键词：活下去。

此时他打开了叫“他者们”的APP，从简介看是可以随意选高人在网上对话的，S选了自己的一位朋友X，选他的原因是几天前X参加在深圳的一次不动产行业餐叙，是六人中唯一未阳的，且心态好，总能在最黑暗时看到点点微光，对话的场景选在华侨城文创园的绽放餐吧。

清冷的月光透过高大的榕树洒在圆桌上，洒在两个人的脸上。

S注视者X，热切地问：“几乎所有人对房地产行业都极其悲观，目前的资管行业也是寒气袭来，商办市场受到经济下行和疫情的双重打击，租金下滑空置率高启，今年我们遭遇了企业成立十多年来最大的危机，面临资产退出压力、受疫情冲击的资管运营压力，还有投资压力，你能告诉我如何应对吗？”

X掰下桌上花瓶中的红色柳芽，摆弄着说：“今年我也经历过多次睡不着觉的时候，因为沉重的压力与责任，其实危机的应对策略只有一个，就是：坚持活下来，不管遇到怎样恶劣的环境都要保住现金流。”

S频频点头，再问：“活下去的心力在哪儿？”

X用手比划着，坚定地说：“危机时的心力来自认清赛道，且喜爱这个行业，你们的大赛道就是城市更新，这是有无限前景的巨大市场，还会有政策支持的红利，不仅如此，城市更新的核心动力是产业升级与消费升级，能持续推动城市的发展，活下来的关键是要喜爱这个行业，才能有心力，为什么呢？是心理机制使然，当人们遇到困难时，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我们就不会后悔，就不会抱怨，而且能把压力变为激发的能量。”

S接着问：“如何活下去呢？”他的声音有些急速，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也加速了。

X喝了一大口热红酒，声音高昂起来，说道：“后疫情时代确定的只有一个，就是不确定本身，我们的战略要调整，从经济上行期的扩张战略调整为下行期的危机战略，有危就有机，要关注资产出清机会和信用的放大机会，比如策略一：可以是买便宜资产变硬核资产；策略二：可以是助两端，如为高信用企业帮出表、孵化Pre-REITs基金，对受困资产提供资管服务和并购不良资产等。”

S赞许着：“我理解，就是采用积极的保守策略，集中精力抓生意，修复好资产负债表吧。”

04

我透过S的眼镜，看到他在拾级而上，这是一个冬日夜晚，明亮的月牙挂在山顶，旁边还有一位外国长者，穿着灰色呢子大衣，围着围脖，嘴里叼着烟袋，（耳机里提示我，这是深圳的莲花山，老者是萨特）

他俩谁也不说话，默默攀山，只有偶尔的鸟鸣与蛐蛐的叫声。

我感受到S的气息加重，他打破了沉默：“疫情三年，我身边的朋友，一些人考虑转型，一些人提早退休，一些人出国准备养老了，以前对社会的抱负已消失殆尽，没有了斗志和热情。”

萨特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斗，反问道：“难道你们的处境，其艰难会超过战争时期吗？”

S问道：“我也很奇怪，你们是怎么想开的？”

萨特收紧大衣的领子，慢慢地说：“作为存在主义者，我们认为人的痛苦是一种常态。”

接着萨特挥动着烟斗，加重了语气：“但痛苦并不是一种消极的，使我们‘沉沦’的理由，而更是以这种极端强烈的体验来唤醒自我，激活自我。”（停顿半分钟）“但这首先要认清现实。”

S答道：“的确，可能我们必须艰苦地接受这样的现实，目前的经济下行与国际争端层出不穷，才是人类社会的常态，近三十多年，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与国际和平环境，从人类历史来看，本就是幸运的特例。”

萨特说：“但这些都不是人们自暴自弃的理由，无论遇到多么恶劣的处境，是勇敢面对还是怨天尤人，全看自己的选择。（稍停）因为你是自由的，你选择吧，最终你用行动来回答，你将成为怎样的人。”

此时，他俩爬到山顶，新月的月光透过树梢正散在小平同志高大而庄严的雕像上，山下那个古老的小渔村早已成为夜色阑珊的大都市。

（按：人活得开只是初级阶段，高级的状态是“活得透”，苏轼就是这样的人，原因是他在日常的声色中，修炼心性的宽度与厚度，所谓人生宽度就是有更广泛的经历，感受丰富的体验；所谓人生厚度，就是通过经历艰难困苦，提升自己的见识，疫情的危机是否能让我们体验人生厚度呢？）

05

十年前，疫情下的城市是怎样的情景？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，搜到了一篇文章《躲羊七日》。有如下记载：

“刮起了大风，气温骤降十度，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人，车辆也异常稀少。”

“冬日最爱追逐暖阳，来到久别的中信书店，位于亮马河畔，偌大的空间，只有我一个人，室内阳光明媚，室外忽现一阵旋风，卷起千百枯叶，我不禁打了个冷颤，这还是我熟悉的北京吗？"

我熟悉的城市真的很美好，要是以城市的场景来对应四季，那么，春天是上海武康路被梧桐掩映下的西餐吧，夏天是杭州苏堤濛濛烟雨中的茶馆，秋天是北京丽都流动月光下的酒吧，冬天是深圳湾夕阳下的书吧。

喜爱一个城市可能因建筑、美食或文化等，但热爱一座城是需要被一些有趣的灵魂所引招的。

记得十年前的春天，在上海的餐吧聆听一位顶级PE高管讲他两年来在疫情下艰苦的创业经历，使我热血沸腾。

想到十年前的夏天，在西湖细雨中访寻被孙中山誉为“中华第一奇人”的张静江故居，了解他创始西湖博览会的经历，让我心潮澎湃。

忆起十年前的秋天，在丽都酒吧听朋友讲贝壳左晖的故事，让我感慨万千。

城市的魅力就在于不确定中它永远充满着热情与创新。

城市真的很美好。

2022年的最后一日深夜，我被内心驱使，重登深圳南山。

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图像是二十六年第一次夜爬南山的情景。

夜色渐深，登顶时回望蛇口湾，浓雾让工地瞬间消失，只留下远方点点飘忽的渔火，此情此景，让我忘记雾锁南山不知归路的恐惧，在挥汗如雨的狼狈中却也有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。

下山时耳畔传来小柯的歌声：

道个别吧。深一脚浅一脚的一年，让你哭笑不定的一年，将要结束的一年。

我们终究来到2023年！

写于2022年12月31日廿四时蛇口的Meeting Jazz club